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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冬的中国式浪漫

作者:崔伟伟 宋冰洁 来源:中国气象报 时间:2022-11-07

孟冬寒气至,北风何惨栗。

你看,窗外呼号的疾风、漫天的枯叶、裹得严实的路人……随着立冬节气的到来,冬天正式登场了。

我喜欢北方冬天的纯粹热烈,凛冽的北风,明晃晃的日光,冷硬晶莹的冰棱子,眼镜上的雾气……这些意象组成北方豪爽干脆的冬天。

曾在古城大同求学。雁门关外,边塞苦寒之地,冬日总会把荒凉空旷演绎成瑰丽宏大的史诗巨作。

立冬时节的大同,已经滴水成冰、呵气成雾,并没有南方小城里冷气流小心翼翼地试探,而是一夜北风紧,千树万树梨花开。一夜醒来,满目银光,世界坚硬又圣洁。

雪是北方冬日里最为耀眼的符号。仿佛是一场以人间为祭坛、天地共见证的古老仪式,每逢立冬,天空就开始变得昏暗而混沌,不过正午时分,雪就开始浩浩荡荡奔赴人间。这一场奔赴,往往需要一个季节的长度。

立冬的雪,一般声势浩大。北风呼啸,天地变色,无端给人一种错觉:唯有这样,才能宣告一个季节的隆重到来。雪带着一往无前革命者般的锐利,气势汹汹到达。雪一直下着,上一场尚未来得及变成残雪,又一场雪已经纷纷扬扬。立冬的大雪,覆盖到春深处,才肯退场。

江南的立冬,较苦寒之地来得温柔缠绵。窗外的竹叶依旧青翠欲滴,街边的桂花仍然飘香十里,远山的雾岚还是泼墨入画,树依旧绿着,水依旧流着,仿佛立冬这样的节气只是北方的特权。

受大自然的庇佑,江南物事皆温润精致,就连“更深露重”这样的词语,都很难与烟雨江南联系起来,何况“立冬”这样生冷厚实的词语。

江南的立冬,有一份中国文化的浪漫。自魏晋时期起,江南多才俊,才俊必以“风骨”二字为最高品格,直至明末清初风骨之流依旧盛行。大约是因为江南才子不曾沾染过立冬的大雪,所以不懂何谓最柔软又最坚硬。

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,苏轼到承天寺见张怀民。其时月色入户,一片清明。苏轼与张怀民同是被朝廷贬斥的官员,又同属“闲人”,难免有相惜之感。到了承天寺,“怀民亦未寝”,于是二人在庭中蹀躞踏月。二人说了些什么,在苏轼的笔端没有留下一丝印迹,只是描绘了其时的月色与树木的暗影交错——“庭下如积水空明,水中藻荇交横,盖竹柏影也”。月光清朗如水,柏树与竹子的影子仿佛交错的水藻与荇菜。当时已过立冬,柏树与竹子,月色中被苏轼描绘得多么诱人!

偶尔会想,如果在广袤的星际间下一场大雪,宇宙会不会就此冻结,从此星河灿烂就被永恒地封印在中国式的浪漫里?(摘自《中国气象报》2022年11月7日第4版)